承接上文，《青蛇》中，小青逐漸忤逆是真，白素貞千叮嚀萬囑咐別和攪局的法海抗衡，對方高深莫測。然而小青與法海比拼定力，破除了法海純淨的心念。在白素貞看透小青心思後，曾告訴小青在世間談情，要從一而終。結果許仙在之間美色徘徊，三心兩意。世事無常，白素貞的權威瓦解。

　　既然如此，小青放眼人間，要證明自己的理解更甚白素貞，蛻變成一名叛逆青年，挑起一場價值觀的革命，單槍匹馬追求冒險精神。為此，兩人大打出手，白素貞意識到是時候分道揚鑣。一滴淚落下，懷着告別過去的不捨，也凝聚了彼此感情的溫柔，白素貞成人了。另一邊，小青欲哭無淚，似懂非懂。

《青蛇》中的動蕩，代表意念上的曲折離奇。（電影劇照）

　　最後，小青才懂。青蛇、白蛇聯手決戰法海，頓時水漫金山。白素貞產子，敗陣下來，卻要小青捨命去救被法海劫走的許仙。回憶肆虐，兩人降世時，雨中現身屋頂，纏在一起，潮濕又親密。小青質問道，人間有情，莫非妖就無情？洪水淹沒了白素貞鏡頭一轉，小青到寺院解救許仙，卻發現許仙妥協了，已剃頭出家。

　　這時，小青流淚了，替白素貞心痛之餘，也理解了白素貞那一滴淚另一層含意：許仙受盡挑逗，證實了許仙任人擺佈，理想中堅貞的愛情注定幻滅。如今許仙披上袈裟，無疑出賣了所有真情，淪為愛的叛徒。小青帶回許仙，不見白素貞。一念之間，小青一劍刺死許仙，更面向鏡頭，問世間情為何物，彷彿想直探觀眾內心。這一感慨不但點題，而且在古裝戲打破第四面牆，確是新鮮。

《青蛇》中，角色直面鏡頭，穿透人心。（電影劇照）

　　《青蛇》女性敘事如此圓滿，跌宕起伏之間感情也流轉。遺憾當年迴響差強人意，票房只有九百多萬，更遑論與現今風靡世界的《芭比》（Barbie）、《可憐的東西》（Poor Things）相比。好在《青蛇》在為影迷而設的社交平台上，譬如豆瓣、網絡電影資料庫，綜合評分於徐克掛名導演的作品中名列前茅，反映《青蛇》坊間的流傳度和大眾心目中的地位有所晉升。

　　如此局面，惹人想起列尼史葛的科幻巨作《銀翼殺手》（Blade Runner），同樣是目不暇給，同樣是愛恨糾纏得厲害，裏面的角色拷問道：既然人生來虛幻，猶如雨中的淚水，流過便溶解，那麼存活的意義何在？ 奮身於架空的大千世界，換來的空茫多於意義，底蘊與《青蛇》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《銀翼殺手》結局經典，言簡意賅。（電影劇照）

　　《銀翼殺手》面世初時一樣遭到市場冷落，卻在後世又受到追捧。當然，《青蛇》或許不如前者，但委實懷有匠心，帶出生命承受感情之重而帶來的蒼涼。要說成創作人的女性敘事前瞻，未嘗不可。但歸根結蒂，無關視野，是電影哲學面的難題終究無解，也就終究引人好奇，好奇小青的一片虛妄與迷思。因為好奇，所以念念不忘，下一步便是回溯，期盼有天終見真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