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芭比》（Barbie）呈現了烏托邦一般的母系社會，在一片粉紅的世界疾呼性別平權，票房意外大賣。後來《可憐的東西》（Poor Things）更進取，一樣是形式主義，畫風超現實。主軸落在被替換成嬰兒大腦而重獲新生的自殺女子，以身體自主離經叛道。

　　顯然，女性寓言已融入主流，但此等命題不盡然是一朝一夕突圍而出。若主要談內核與人物弧度，早在九十年代，徐克已透過深化女性形象，牽引七情六慾背後的哲思，那便是與李碧華合寫的奇幻片《青蛇》。

　　眾所周知，李碧華雕飾奇情無甚稀奇，刻劃陰陽兩地的妖魅得心應手；徐克的招牌是怪力亂神，擅長描摹奇觀。兩人不出所料，一拍即合。文本源自前者的同名小說，取材《白蛇傳》，卻不拘泥於此。

《青蛇》為李碧華《霸王別姬》、《胭脂扣》、《秦俑》之外，又一改編電影。（電影劇照）

　　《白蛇傳》中，蛇妖「白蛇」白素貞幻化成人，與書生許仙相戀是主軸，「青蛇」小青雖說身為白素貞同伴，但並非主導。《青蛇》一定程度還原了傳統印象裏的要素，由白素貞邂逅許仙，感情升溫。到和尚法海堅信人妖不能相戀，處處干涉。《白蛇傳》的基本要素，《青蛇》沒有摒棄。然而，既然名之為《青蛇》，靈魂人物是誰，呼之欲出。小青在片中的份量不亞於白素貞，她由涉世未深到領略人性的成長，深入淺出。

《青蛇》以女性為題，層次分明。（電影劇照）

　　先是白素貞、小青在雨中妖艷登場，幻化成人。著墨小青，天性活潑。小青從天而降，一絲不掛便混進印度舞女共舞，渾然不知自己柔軟的身姿誘惑又吸引。後來小青尚未適應用腿走路，和白素貞在河邊扭來扭去，一副媚態惹得船客一時神魂顛倒，不慎墮水。回家又伸舌捕食，還繞著樑上捉老鼠吃，渲染了小青為人之初，活潑好動，且本性難移，仍流露蛇妖的習性。

　　但天性使然之外，小青的表現慾亦來自白素貞。白素貞修行千年，小青道行只有她一半。於是小青奉白素貞為向導，帶有依戀。所以小青入世之狂熱，變相地折射了她渴望白素貞，猶如出世不久的女孩，對母親殷切的追隨。

《青蛇》中小青（張曼玉 飾）靈光乍現。

　　隨著白素貞故意讓漫天大雨落下，篷船借傘給許仙時神情曖昧、別有用心，引許仙就範。小青有樣學樣，親近許仙。表面看是「勾引」，對許仙又是口噙葡萄，又是偷吻，直白而露骨。然而小青的行為充其量是對把握人心粗淺的仿效，她不懂男女之事有界線不得踰越，更對許仙難見佔有的決心，反而貪戀白素貞時刻關切的目光。她害怕白素貞因為癡迷於許仙便忽視自己，私闖白素貞的感情中心。雖說「勾引」並非真心，小青卻迎來了成長，醞釀出居心，但說到底還是天真。

（待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