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之怒》：看佳烈治在類型片中的成熟演繹

　　說《人之怒》／《玩命鈔劫》（Wrath of Man）（2021）精湛，也許大驚小怪。導演佳烈治 （Guy Ritchie）作為類型片能手，絲毫不挑剔。現在年產電影，劇本和執行也不假手於人，實在是創作人欽佩的乾脆。別看佳烈治只勝在拍片敏捷，他每齣電影的娛樂精神都各有不同。無論是他以往涉獵的福爾摩斯、阿拉丁抑或亞瑟王，這幾則神話的屬性迥異，但同樣是狠絕而凌厲的節奏，聲色璀璨。到了《人之怒》，找回一貫彪悍的搭檔積遜史達頓（Jason Statham），拍劫匪搶掠，以為全程賣弄感官刺激。怎料《人之怒》卻不疾不徐，比當代同類電影更顯功架。

佳烈治的跨類型實驗，相當富足。（《神劍亞瑟王》劇照）

　　從製作周期和規模可見，《人之怒》並非佳烈治野心之作。既沒有刁鑽的作者觀點，又稱不上場面宏大。但不稀奇並不代表稀薄。開局《人之怒》 拍運鈔車被劫，本來押運員在閒聊，結果劫匪一攔，便死於非命。視角從他們背後出發，機位穩固。若以驚慄片定調，開場回絕賣弄分鏡和槍火。乍看之下，甚至動感不足。但這種克制預告了《人之怒》 並非浮躁的動作片，而是多層真相的犯罪片格局。主角Hill 的登場也遵循此例，入職運鈔員，體能、駕駛、射擊，樣樣考測都僅僅合格。如此收斂的能耐，放在Jason Statham 所向披靡的動作片生涯，絕對不尋常。這一系列的深入內部，佳烈治沒有用解釋性對白一筆帶過，反倒分鏡上做減法，鏡頭推移或跟拍，臨場感強，又捕捉到押運公司內的江湖。之於介紹世界觀，恰到好處，比起流媒體電影中泛濫的特寫有誠意得多。

Jason Statham 和 Guy Ritchie 從出道開始，就是相輔相成的銀幕拍檔。（《夠薑四小強》劇照）

　　其後《人之怒》穿插着暴力插曲，讓Hill 慢慢顯露真身。運鈔車遇劫之際，Hill 打破同僚期望，臨危不亂之餘殺無赦。而是徑直地開槍、獵殺，毫不費力，直到另一輪劫匪，見Hill 守車掉頭就走，弔詭之處升級。表面上，Hill 在運鈔公司奠定了英雄形象，敘事上也亮出底牌，原來是復仇路數。影片分章節倒敘，本來悠閒的假期，Hill 卻被迫把風，結果兒子被滅口，自己大難不死，才擅闖運鈔部找內鬼。若《人之怒》順序拍，直接闖進復仇的主線，相信會更顯俗套。如今《人之怒》先呈現Hill 煞有介事地運鈔，再叫人領會，那些見他如撞鬼的匪徒，其實是自己手下，可謂清晰呼應。又倒帶到Hill 逐戶尋仇，喪子之痛不必煽情，唯有連貫運鏡，拍他固執殺人。和他押運期間的冷靜觀察，形成對比。這些畫面和敘事上的佈置，令《人之怒》毫無神采的底蘊，變得可觀而不失玄妙。

　　直到《人之怒》進入第三幕，更乾脆精煉。視點移至真兇，眾劫匪剛好和Hill 的上司一夥，準備直搗金庫，大幹一場便引退。這一邊廂用模型示範，另一邊廂，是真正案發，真槍實彈，省去臃腫的定策，利用平衡剪接，前後呈現計劃中的步驟和執行意外。前半段壓抑的火力，在高潮處爆發，讓視聽飽滿。身為動作片巨星的Jason Statham 終於派上用場，眼明手快。這些動作戲未必自成一家，卻勝在心狠手辣。不論叛變抑或槍擊，畫面稍作切換，便一錘定音。當大批庸常的商業片都死不斷氣，反派輸在廢話連篇，《人之怒》後半段的警匪犧牲、黑吃黑，都非常俐落。這種生死一瞬間的主張，不但爽快了斷劇情埋下的恩怨，又凸顯出武戲的節奏明快。連報仇雪恨一刻，亦沒有多餘宣言，連聲槍響，便漂亮落幕。或許全在意料之中，但佳烈治的中等水準，絕對是大多華語導演的超常發揮。

《人之怒》雖是「行貨」，卻有很多無可匹敵的優點。（《人之怒》劇照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