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小人物之歌》口碑不似預期：是觀眾刻薄，還是大師冷淡？

　　愛德華伯傑（Edward Berger）在《西線無戰事》（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）和《教宗選戰》(Conclave) 中，透過戰爭和權謀震撼人心，新作《小人物之歌》（Ballad of a Small Player）轉眼到東方賭城，夥拍奇葩陣容。先有國際影壇的哥連費路（Colin Farrell）、泰達史雲頓 (Tilda Swinton) ，以及同樣親切的陳法拉、葉德嫻，甚至有黃秋生亮相。置景可見，魚龍混雜，物欲橫流，和以往的嚴肅工整，甚為不同。這樣搖身一變，似乎不受待見。儘管走遍影展，但扶不起口碑。頒獎季新寵，居然失勢，是觀眾刻薄，還是大師冷淡？

 

　　《小人物之歌》以旁白開篇，神秘賭徒Doyle （哥連費路 飾）自稱勳爵，流落澳門，陷入賭場和鬧市，所謂肉眼可見的天堂與地獄。澎湃古典樂，配上融貫中西的街景，切換到霓虹流轉、噴泉洶湧，審美綻放，好讓觀眾沉浸。動感運鏡、斜視鏡頭、鏡面折射，都映照 Doyle 迷失靈魂，顛倒錯亂。對應他「鬼佬」稱呼的揶揄，一語雙關。每日如遊魂般賭博，瘋癲中敗光信用。連酒店也下最後通牒，要限期內還款，剩下一間賭場經理稻茗 （陳法拉 飾）收容這落魄勳爵。果不其然，Doyle 孤注一擲，又輸清光。電影到此，單刀直入，感官豐富。Doyle 大起大落，狀態之鮮明，困境明瞭。

 

《小人物之歌》攝影和調度配合自如，相當凌厲。（電影劇照） 

 

　　但當晚Doyle 重遇稻茗，敘事便略為曖昧。先是Doyle 到某賭客跳樓後的現場，雨夜中和自責的債主稻茗糾纏。此刻的Doyle 因借貸心切，窮追不捨，又開解稻茗， 跟她到廟裏拜祭，吐露心聲。這對男女的陌路相逢，談不上多浪漫，在中元節的氣氛下，驟然相遇相知。乍看之下，升溫得唐突。以至兩人海邊談心，奉上溫馨而迷人的語調，觀眾無從適應。攝影多優美，也難以投入，更遑論接下來，Doyle 潛逃到香港和稻茗吸鴉片。當然鴉片一幕本就一廂情願，暴露了西方對中式迷醉的落後想像。以為穿梭到《遊園驚夢》，王祖賢和宮澤理惠頹唐對望，但《小人物之歌》又並非那般淒婉。  

 

　　然而，將整條故事線攤開，這麼呈現，是導演有意為之。因為後來 有個兩極化的反轉：稻茗是鬼，早在跳海自盡。本來心理驚悚片的調性，流露於賭場的絕處逢生，如今不再是內心恐嚇，而是靈異。所以Doyle 的暴飲暴食，由賭博焦慮變成餓鬼纏身。還記得《七月返歸》的導演謝家祺稱鬼故事普遍善良。稻茗同樣為「善良的鬼」，藏有積蓄，足以Doyle 有本錢回頭是岸，或者東山再起。果不其然，Doyle 選中戲劇化的後者，進入人生狂飆的蒙太奇：連場酒醉金迷、反敗為勝，節奏俐落，擺脫自毀循環。就這樣，稻茗滿滿好意，救贖了Doyle。Doyle 於是入鄉隨俗，把真鈔票獻祭，還稻茗厚重的情義，哪怕只是剎那緣分。

 

片中男女相遇順理成章，陳法拉角色概念化。（《小人物之歌》劇照）

 

　　另外，身處副線的Blithe（泰達史雲頓）捲髮梳兩邊，造型看似奇特。但從人格魅力衡量，可有可無。作為遠赴以來的私家偵探，替人討債，手段沒太高明，人物的特長頗為片面。始終焦點落在Doyle 的天人交戰，Blithe 的插手只是補足Doyle 身世的空白，之所以在賭城如狼似虎，皆因昔日騙財，償還心切。放眼到個人塑造，就無甚稀奇。頂多是站在道德高地批判，敦促 Doyle 交贓款。雖然Blithe 缺乏性情也是劇本原意，Doyle 也用無賴的口吻勸她活潑些，別一板一眼。然而請到泰達史雲頓，這選角相當於英雄無用武之地。 至於Deanie姐和黃秋生基本上靠氣勢撐場面，黃秋生客串一場，咬定 Doyle 有鬼影相隨，態度硬朗，是過場關鍵。Deanie姐飾演的賭場貴婦，髒話連篇，比Doyle 更病態、更豪賭。整體幾場戲，不過不失。由開頭撩撥到潦倒的 Doyle 應戰，到Doyle 時來運轉後，卻用前所未有的賭注也打動不了他。前後兩場，Deanie姐大膽邀約，換來Doyle 不同迴響，點明Doyle 的信念有變，戲劇上的跨度重塑了角色。

 

泰達史雲頓 (Tilda Swinton) 演技之傳神，不必多言，但本片中難以窺見。（《小人物之歌》劇照） 

 

　　這樣看來，《小人物之歌》 並非一無是處的冷場，唯獨經營金錢世界和陰陽兩隔的兩大橋段，沒有點睛的新視角。角色鋒芒外露，互相補足，戲劇功能一目了然，但立意和因果可以容納更多巧思。尤其導演和演員的眼界，根據往績，應該包羅萬象。如今的成品，稱不上娛樂犯罪片，變調和超現實的程度，又未能扭轉類型片格局，處境自然尷尬。  

 

《小人物之歌》

串流平台：Netflix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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